糖果 

一張桌子,厚重的字典下,有一顆魔豆正在發芽。

密密麻麻的鉛筆痕跡,是印在書桌的塑膠墊上,有長了幾根毛的獅子,也有少了一邊耳朵的大象,還有我最愛吃的棒棒糖,以及幾顆糖果的素描,讀書讀累了,忍不住睡著,額頭上開始印著糖果的符號,在夢裡也吃著,在睡醒時,還聞得到糖果香。

 

字典的底下,長出了一株豆苗,它正慢慢地攀爬,在書桌上。

   

    昨天的作業裡,蓋著一張沒畫完的圖畫紙,鉛筆的黑色是怪物的尾巴,拖得好長、好長。

    老師說:「這次畫得是母親,要將圖畫送給媽媽。」

    他低下頭看見,我明顯的墨色所描繪出的怪獸,當場他就拿了張圖畫紙,要我重畫。

 

    書桌前的那顆小豆苗,拼命地往上生長;它一定以為檯燈是太陽,我看見它的葉子和身體,都越來越偏向檯燈的方向。

   

    鉛筆盒裡的鉛筆,全都是沒有黑色的筆心,它們在一次外星人與怪獸的突襲下,和太空船一起墜入到地球上;它們躺在三年一班的走廊上,是我救了它們。當我打開它們半破損的航艦,才發現,也許是飛行的太快了,它們連橡皮擦作的頭,都斷掉了。

    於是,我很有同情心,我將它們帶回家好好療傷;但母親看見了那個鉛筆盒,卻很生氣地說:「上禮拜才新買的,這禮拜就壞掉,你乾脆就不要用鉛筆盒;還有,以後你的鉛筆盒都要自己削。」

 

    那是一顆魔豆,它的豆苗已經越長越高,比檯燈高了;但它一定很疑惑:咦,怎麼太陽會比我矮呢?

 

    書桌下的秘密基地,藏了許多喜歡冒險的小東西。那個斷成兩半的硯台,是它不聽我的勸告,硬要去試試班長的空手道威力,所落得的下場。那天,我和班長本來想幫它舉行一場喪禮,只是埋葬在哪裡,好像都不太可行。

    丟在花園裡,一定會馬上被老師發現,帶回家丟垃圾桶,可母親說:它是很貴重的出身。於是,班長賠了我一個書局買的小硯台,看起來似乎不是什麼名門望族;然後,他將黏不回去的硯台,也還給了我,要我好好地厚葬它一番。

    望著這一塊陪我走過三年書法課的硯台,我突然掉下了一滴淚,它仍驕傲得發亮著,只是它再也不能磨出上等的墨,陪我度過一堂又一堂不知道是在畫圖,還是在寫字的書法課。

 

    我的魔豆,已經長到我房間的天花板,因為鋼筋水泥實在是太硬了,所以,它無法穿透,只好一直繞著圈圈生長,一天、一天將我房間的天花板,繞成了一座綠森林;直到有一天,我搬開厚重的字典,看見了一張寫作童年的明信片;瞬間,魔豆不見了,童年也不見了;只剩下,一個矮小的機器人,仍矗立在我書桌前,那是古早的紅色十元扭蛋機,扭到的黃色組合模型機器人,身上早已多處傷疤,連武器都失蹤了,大概是鋼彈系列的。

 

    如今,書桌上,只剩一張空白的明信片,它在提醒著我,如果想念,那就寄個訊息給從前,把叫做童年的珍貴回憶,重新聯絡上,再一起當好朋友,直到永遠。

  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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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唯藍moriposamom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