犬 

麥克風的聲音沒有停過,老人家在馬路旁的演說,聽起來格外的沙啞。那像是破了個洞的二胡,嘰嘰呀呀的,沒有辦法再演奏出完美的音律,但只要拉的手不停歇,這把陳舊滄桑的二胡仍會繼續地拉下去。

 

老人家在腳踏車手把上,綁了麥克風,而自己則坐在旁邊的小椅子上,椅子是木頭做的板凳,看起來釘釘補補過了幾次。那幾日是冷鋒過境的冬天,老人家身上卻仍是像前些日子一樣,灰色的短上衣,與黑色的過膝短褲,腳上還是那雙不知道穿了幾年,後腳跟已經貼地的塑膠拖鞋。

 

那是一條有六線道的十字路口,老人家手邊拿著二胡,便開始在大馬路上講古。二胡的聲音時拉時停,但演說的聲音卻從未斷過;這像是一個臨時架在大馬路旁的小攤販,總是格外地引人注意。

 

同樣一個清晨,老人家還沒有到達攤位的時間,有一輛轎車即駛而過,窗戶開起了一小塊空間,一袋布包扔出,剛好就落在附近廢棄的土地裡。

 

那塊土地,就在老人家攤位的對面路口附近,相隔不遠處。那是塊空地,空地上坑坑洞洞的,四周都是圍住了鐵皮,只有靠近馬路的那一邊,有一塊鐵皮翹起,剛好是小狗可以進出的高度。

 

早上十點多以後,廢棄場地傳出了一陣悶悶的聲音,不過這時候,附近的工廠,大卡車正進進出出的,根本就沒有人會發現。又是一陣悶悶的聲音,然後不久後,停止。

 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  一天之後,又是一個跟平常一樣再普通不過的清晨,廢棄場地的鐵皮旁邊,坐著一隻米白色的小狗,看起來還沒有幾個月,小小的身軀,就瑟縮在鐵皮翹起的地方。

 

   

       十點多了,附近大卡車又開始進進出出了,沒有人注意到,這個地方,已經多了一個新住民……

 

       大約十一點的時候,小狗觀察了附近的情況,等到熟悉之後,牠才將前腳跨出了馬路邊,顯然牠還是有點害怕,一溜煙又轉身跑回廢棄土地裡了。小狗顯得有些茫然,牠看著自己咬破的布袋,牠好像想起了以前在主人家的日子,於是牠又鑽回了布袋裡,開始作著一個能讓牠安心的夢。

 

        又是一天的開始,小學生經過廢棄的場地時,總是好奇地透過那一塊翹起的鐵皮,往裡面張望。那裡的草長得很高,小學生們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,於是他們手拉著手,哼著歌曲,就這樣離開了這片廢棄的土地。

 

        那個早上,小狗在廢棄土地裡,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,茫然中,牠拖著餓到有些塌陷的身軀,終於走出了那片被人遺棄的土地。

 

同一個早晨,老人家一如往常的,準時到這破舊的騎樓邊擺攤,這是個人潮還沒有聚集的時段,老人家架好了招牌,拿出了板凳,才將麥克風綁好。天色漸漸亮了,由深灰到灰藍,老人家拿出了短褲口袋裡的一包東西,那是他今天的三餐,只是一塊店家過期不要的麵包。

 

老人家很小心,他輕輕地撥下了一塊,然後往嘴裡送著-前些夜裡,老人家才因為營養不良萎縮,而鬆脫了兩顆牙齒-而這會兒不知道還有沒有可以咀嚼的牙齒。但這是唯一的食物了,儘管過期受潮的波羅麵包外皮,咬起來有些硬度,老人家也只好慢慢地啃磨著。

 

馬路的另一頭,綠燈了,小狗疑惑地張望著。人行道上運動完正要準備回家的老奶奶們,開始穿越著馬路,小狗遲疑了一下,終於走了過去。

 

同時,在馬路的這一頭,老人家才咬了第一口麵包,而剛開始流浪的小狗,則這往這裡走來……

 

流浪的老人和流浪的小小狗就這麼相遇了……

 

老人見了小小流浪狗問:「你的爸媽呢?」

 

小狗:汪──汪──

 

老人笑了笑,說:「你也沒有家人嗎?我也剛好沒有耶。」

 

小狗:汪──汪──

 

老人剝起了一小塊的麵包,遞給了小小狗說:「吃吧,從今以後我們就當朋友、當家人。」

 

小狗:汪──汪──

 

        老人笑了,又喝了一口從廟裡拿來的礦泉水,他們正開始一段新的流浪生活。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唯藍moriposamom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5) 人氣()